让鳗鱼“游”回中国人的饭桌。

记者/王崭

编辑/郑亚文

日本开始向海洋排放核污染水的那天，郑晨星的直播间的在线观众人数突然暴涨，一起出现的，还有不算友好的弹幕。

“核污水都排海了，还卖日本鳗鱼？”

“你们现在还敢卖日本海货？”

郑晨星有些无奈，也有些生气，“日本鳗鲡只是一种鳗鱼的学名，鳗鱼是淡水养殖的，日本至少有80%的鳗鱼是从中国进口的”。

28岁的郑晨星，是国产鳗鱼品牌“九里京”的总经理。这个出生于福建福清的年轻小伙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“鳗三代”，他家里从爷爷那辈就和鳗鱼打起了交道。

为了这门祖辈的事业，郑晨星辞掉工作，把鳗鱼这个原本主要出口日本的商品卖到中国人的餐桌上，“因为家里养殖鳗鱼，我们从小到大都被灌输了‘国鳗’这个概念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鳗鱼出口国，但很多人都以为鳗鱼是日本的东西，我想去普及属于中国的鳗鱼食品文化”。

比起市场上把鳗鱼和日本进行绑定的品牌，郑晨星反其道而行之，打造出了一个中国风的鳗鱼品牌，也成了家族中第一个将鳗鱼搬上电商平台和直播间的人。

从2018年到现在，郑晨星的品牌越做越好，打响了“国鳗”的旗号，也做出了5000万元的年销售额。

福清“鳗三代”，辞去月薪两万元的工作

出生于福建福清海口镇的郑晨星，小时候就常常看到村里土塘养殖的鳗鱼。福清作为“鳗鱼之乡”，鳗鱼养殖业发达，郑晨星的家族和鳗鱼息息相关，他自己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“鳗三代”。

1980年，郑晨星的爷爷在台湾人开设的养殖场中从事鳗鱼养殖的工作。1987年，他的姑父和伯伯建起养殖场，开始做鳗鱼生意。到了郑晨星这一辈，鳗鱼养殖业已经比较成熟。他从小就知道，世界上很多国家的鳗鱼都来自中国，也为福清的鳗鱼养殖生意感到骄傲和自豪。

回家做鳗鱼生意前，郑晨星是一名程序员。他高中自学网页代码，帮人做网站。没满18岁就去福州找工作，在一家公司做起了“年龄最小的员工”。

辞职前，他已经做到了福清分公司的负责人，月收入两万多元，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。

刚开始，他受表哥的邀请，把鳗鱼生意当作“副业”。但随着郑晨星老东家的业务扩张，公司负责人希望他能够回到福州的总公司帮忙。

是要安稳的收入和工作，还是冒险去博一把？

郑晨星想了很久，他更想在年轻时冒一次险挑战自己，于是和老东家提出了辞职，开始专心在福清做鳗鱼生意。

做电商，年销5000万元

生长于互联网时代、做过程序员的郑晨星，把目光投向了线上。

在他看来，在线上能触达更多的消费者，快速把品牌做大。但电商的生意没这么好做，没什么电商经验的郑晨星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摸索，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刚开始的第一年，他的品牌一直处于亏损状态，“好的情况下一天才卖十几单，仓库里囤了几吨卖不出去的货”。

郑晨星经常半夜睡不着觉，他的表哥和表嫂看到了他的焦虑，也看到公司一直在亏损，劝他干脆解散公司，不要再做电商了，“已经亏了快一年了，再亏下去就不光彩了”。

家里人也不理解他。在他们看来，没必要把品牌做得多大多好，只要每年下半年做做线下礼盒的生意，就能赚一点钱了。

郑晨星也有过动摇，就在他觉得可能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，转机出现了。

2020年初，受疫情的影响，快递费快速上涨，很多出售鳗鱼的厂家要么涨邮费，要么不包邮。郑晨星却选择了把价格定住，继续免费包邮，还通过各种方式做推广，“那时候只想着能把仓库里囤积的货卖出去”。

可能是因为包邮策略，可能是推广起了作用，也或许是鳗鱼作为预制菜，更方便疫情期间在家吃饭的人 。总之，郑晨星的店爆单了。

“我们通过淘客做推广，第一天就卖了200多单，第二天卖了700多单，后来一天能卖5000多单。”郑晨星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况，人手不足的时候，他把亲戚朋友和养殖场的工人全叫上，一起到仓库打包发货。订单飞涨，连打包要用的冰袋都不够了，他还买了生产冰袋的机器，自己生产冰袋来包装鳗鱼。

疫情后期，“九里京”的销量慢慢回归到了正常，但因为之前的销量暴涨，郑晨星接触到了不少电商行业的专业人士，也了解到了达人直播。

在做电商的亲戚的帮助下，郑晨星对接了一场明星主播的直播带货，坑位费5000多元，一场直播的销量最后达到了36万元。

这场直播的投入产出比让郑晨星感到惊讶，他拉来了亲戚专门负责“达播”，每隔几天就播一场，在带货达人的直播间打响了品牌的名号，再次撑起了销量。

今年，郑晨星还做起了店播和短视频的内容传播，想要让“九里京”这个“国鳗”品牌被更多人知道。

在他的努力下，品牌的销量逐渐稳定了下来。淡季时，一个月能卖200万—300万元。在年底的销售旺季，月销能达到1000多万元，全年的销售额达到了5000多万元，线上的销量也占到了80%以上。

崛起的“国鳗”，游回中国人的餐桌

虽然生于中国长于中国，但很多人提起鳗鱼，还是会想到日本。一方面，日本是鳗鱼的主要消费市场，另一方面，国际学者最早发现这种鳗鱼是在日本，将学名定为了“日本鳗鲡”，以至于不少人以为鳗鱼是日本的海产。

实际上，鳗鱼算得上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一种鱼类，清代诗人袁枚还在《随园食单》中提到过“鳗鱼以湖溪游泳为贵”。

九里京的鳗鱼工厂

人们常吃的养殖鳗鱼也是在淡水中生长的，“九里京"的鳗鱼养殖场就建立在武夷山，养殖用的也是武夷山山泉水。

只是相对日本而言，中国的鳗鱼市场需求并不算大。在20世纪，一些渔民甚至把鳗鱼苗当成鸡鸭的饲料。

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，日本因为庞大市场需求过度捕捞鳗鱼，把鳗鱼吃成“濒危物种”。而鳗鱼只能靠人工养殖，并不能人工繁育，大量日本商人来到了资源充足的福建沿海收购鳗鱼苗。我国的鳗鱼养殖产业才逐渐发展起来，慢慢在需求最大的日本市场站稳了脚跟。

现在，日本有80%的鳗鱼都是中国进口的，但弊端也很明显：中国有了从养殖到制作成品鳗鱼的产业，却没有自主品牌，很多消费者也认准了挂着“日本”标签的鳗鱼，对于中国鳗鱼没有明确的认知。

作为“鳗三代”的郑晨星，从小就知道“国鳗”的概念。但他长大之后才发现，市面上的鳗鱼大多都和“日本”挂钩。他们逢年过节会给亲朋好友送鳗鱼礼盒，只是礼盒包装还是借用了出口的贴牌包装，他的长辈也更专注养殖和出口，没有品牌的概念。

九里京的包装，满满的中国风

郑晨星更想要做一个中国人自己的鳗鱼品牌，推广属于中国的鳗鱼饮食文化。他要求公司的设计师在包装、设计元素上贴近故宫的风格，“不要一点日本的元素”。

在产品质量上，他也要做到最好，“很多人觉得电商就是要便宜，品质不用太好，但是我们不一样，我们要做质量最好的国产鳗鱼，客单价也不会低”。

在”九里京“的官方旗舰店中，一条500克的蒲烧鳗鱼卖到了86元，但依旧有不少消费者愿意为高品质买单，他们还打算根据中国人的口味研发更多的鳗鱼产品。

日本核污水排海事件发生后，郑晨星的直播间引来了很多不友好的评论，但在主播科普“国鳗”的概念后，直播间的销量短期内涨了7倍。

现在，中国鳗鱼几乎垄断了日本的鳗鱼市场，父辈们想要把鳗鱼在海外做大做强的愿望几乎已经实现。

作为”90后“的郑晨星，更想让鳗鱼“游”回中国人的餐桌，让更多中国消费者尝到这个生于中国，长于中国的美味。